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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核问题与中东地缘政治》
文章来源:王京烈    日期:201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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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世界研究》2009年第4期

伊朗核问题与中东地缘政治

王京烈

摘    :近年美国和西方国家与伊朗在核问题上的分歧逐渐扩大,加深了原本就已存在的对抗程度。伊朗核问题最初是在美国等西方国家支持下开始实施的,目前认为伊朗核问题将威胁地区安全和世界和平的也是美国等西方国家。伊朗在恶劣的环境中却能不断提升自身的实力和扩大在中东地区的影响,是中东地区举足轻重的地区大国。奥巴马执政后美国对伊朗进行军事打击的可能性降低了,但伊朗仍有可能遭到来自以色列的军事打击。伊朗不可能放弃和平利用核能的合法权力,美国和西方国家与伊朗在核问题上的博弈将长期化。

:伊朗、核问题、中东地缘政治、军事打击、以色列

作者简介:王京烈,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北京  100007)

(一)伊朗核项目——沿革、现状及发展态势

伊朗对核能力的诉求是其宗教、民族、国家意志体现。伊朗人对悠久的波斯文明拥有无比自豪感,同时对现代伊朗民族国家也高度认同,拥有核能力是伊朗民族的夙愿——认为像伊朗这样的文明古国、大国不能没有核能力,开发核能力是与其悠久历史、大国地位相对应的。这是伊朗核能力诉求的内在动因。 

曾经支持过伊朗核研发项目的美国等西方国家现在认为,伊朗是一个油气大国,无论在石油、天然气资源还是生产和出口能力上均居世界前列,根本没有必要发展核能力;同时,由于自身利益诉求和意识形态上的分野,认为伊朗在核能力方面的追求是对“地区安全”与“世界和平”的威胁。美国等西方国家长期实行对伊朗的敌对政策,认为其是“无赖国家”、“邪恶轴心国家”,使伊朗失去“安全感”,特别是在核问题上的双重标准——在打压、制裁伊朗的同时,默认印度跨过核门槛,美国甚至同印度开展核合作,在中东地区默许以色列拥有核武器,以及在巴勒斯坦问题等诸多中东重大问题上一贯采取双重标准,这是促使伊朗决心发展核能力的外在诱因。 

伊朗的核计划起始于20世纪50年代,即伊朗国王巴列维执政时期。伊朗的核研发项目曾先后得到美国、德国、法国、甚至以色列等国的核设施和技术支持。在半个多世纪中,伊朗核开发项目的发展坎坎坷坷,经历了:内部动荡——1979年伊斯兰革命;外部打击——1980年布什尔核反应堆在两伊战争中被伊拉克炸毁;恢复重建——90年代在俄罗斯帮助下进行了恢复重建;美欧扼制挤压——21世纪以来美国等西欧国家认为伊朗可能在现有核技术的基础上,秘密发展核武器,对伊朗施加巨大的政治压力并采取了一系列遏制措施。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伊朗开发核能的政策由最初的支持与援助到目前的反对和禁止,甚至不惜以武力相威胁,其立场发生了180度的转变,但核不扩散条约作为国际公约并没有变化。由此不难看出,美国和西方国家与伊朗在核问题上的对抗实际上是各方自身利益和意识形态领域的矛盾冲突所致。 

伊朗的核研发主要是由伊朗原子能组织(AEOI—Atomic Energy Organization of Iran)、国防工业组织(DIO—Defense Industries Organization)、国防科学技术中心(Defense Technology and Science Research Center)、萨纳姆军工集团(Sanam Industrial Group,又称“140局”)、航天工业组织(AIO—Aerospace Industries Organization)等组织机构领导下,进行的从项目规划、设计、实施等一系列庞杂的工作。 

伊朗的核研发战略。    伊朗一直宣称其核计划是和平开发利用核能,并利用一切机会宣传、强调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伊朗从未讲过要发展核武器,国际原子能机构等国际组织也从未否认过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2007年5月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还提议“禁改限”,认为要求伊朗取消铀浓缩计划为时已晚,而应限制使其无法实现工业规模的铀浓缩。[①] 但将各方面的资料和信息进行综合分析后就不难看出,随着伊朗综合国力的提升,其核计划也有一个“发展、调整、完善”的过程,目前实施的核计划实际上由两部分组成:“最高目标和最低目标”。 

——最高目标是拥核武器,实现强国梦”,即利用适当的国际环境和国内外资源,开发利用核能包括发展核武器,成为有核武器国家,提升自身在中东地区乃至世界舞台上的地位。这是现今国际环境条件下,许多“地区大国”都持有的一种“安全理念”,也正因为如此,世界上还存在一些“潜在的核国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最低目标是拥有核能力,有条件弃核”,即必须维护伊朗和平利用开发核能的权利,依靠自身的力量研究、发展、掌握核技术与核能力之后,在国家安全得到保证的条件下,在美国为首的西方不再与伊朗为敌的情况下,放弃核武器开发,以此来换取更好的国际环境,推动本国社会经济发展,维护地区强国的地位。 

从目前伊朗核计划实施的情况来看,我们认为,伊朗已经基本实现了核战略的最低目标,在巩固、发展最低目标阶段成果的基础上,如果安全没有保障,不排除伊朗可能做出向最高目标迈进的选择。 

伊朗在实施核计划过程中采取了各种政策措施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周旋,表现出令人瞩目的政治智慧和外交艺术。伊朗始终坚持和平开发利用核能的权利,以此为旗帜和口号,在国际法的框架内据理力争;适时配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工作,积极同英、法、德三国代表进行谈判,还表示愿同美国谈判;坚持不妥协的强硬立场,挑战美国的压力,同时刚中有柔,为实现核计划在具体策略上留有回旋余地。从而使2003年初就突显的核问题跌宕起伏、反反复复,几次化险为夷,为伊朗的核计划赢得了时间。 

伊朗核能力评估。    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伊朗的核开发项目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在全国各地建立了20多个与核开发有关的研发、生产组织机构,包括在德黑兰、伊斯法罕、阿拉克、达尔霍因、布什尔等地建立了规模不等的核反应堆,[②]在德黑兰、纳坦兹、阿拉克、拉什卡尔-阿巴德和拉马丹等地建立了铀浓缩基地。迄今为止伊朗已经安装了6000多台用于进行铀浓缩活动的离心分离机,其中在纳坦兹核机构就安装了约4000台。目前伊朗已有5000多台离心机在铀浓缩设施运转。(如果3000台离心分离机正常运转的话,一年中生产出的浓缩铀至少可以满足制造一枚核弹头所需的铀)。伊朗表示,最终将安装5万台此类离心分离机。[③] 今年以来,诸如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美国军方等一些机构在伊朗的浓缩铀问题上也各执一词,甚至是相互矛盾的。[④] 2009年4月9日,伊朗第一座核燃料工厂在伊斯法罕附近落成并开工。这座核燃料工厂由伊朗自主建造,每年可生产40吨核燃料,其中10吨计划运往位于中央省阿拉克市的重水工厂,另外30吨运往伊朗首座核电站布什尔核电站。[⑤] 

综合各种数据分析,我们认为,目前伊朗已经实现了核战略的最低目标,即具备独立的核开发能力,基本建成完整的核燃料循环系统并掌握了完整的生产技术。但是,由于缺乏提炼高浓缩铀的设备,缺乏完成制造核武器的环境和条件,伊朗距离制造核武器仍有较长的路要走。需要指出的是,目前伊朗并无意开发核武器,但美国等西方国家如仍与伊朗为敌、对抗进一步加剧,可能会“迫使”伊朗突破核门槛。

(二)伊朗在中东地缘政治中的意义

中东地区大国——伊朗 

伊朗位于亚洲西南部,北与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接壤,濒临里海;西接土耳其、伊拉克;南部和东南部濒临波斯湾、阿拉伯海,扼霍尔木兹海峡;东与阿富汗、巴基斯坦交界;正所谓“濒两海、连亚欧”,也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有十分重要的地缘战略上的意义。

早在公元前550年第一个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波斯帝国”就已声震世界,对人类文明特别是古代东方文明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中世纪曾建立了赫赫有名的萨珊王朝、沙法维王朝(确立伊斯兰教什叶派为国教)、纳狄尔王朝、恺加王朝(定都德黑兰)等。进入近代,伊朗是亚洲较早进行资产阶级革命(1905~1911年)的国家之一,对推动亚洲国家民族民主革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伊朗与美国的关系发展迅速,成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代理人”和美国在中东的战略支点。20世纪60年代末期,当英国宣布将从海湾地区撤出后,伊朗便成为尼克松时期美国在中东地区“双柱政策”的重要内容之一(Twin Pillars Policy,伊朗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为沙特阿拉伯)。[⑥]。“巴列维时期的伊朗是美国在世界上最重要、最忠实的朋友。”[⑦] 伊朗也因此得到了大量的美国援助,甚至包括当时最先进的F-14战斗机等军事装备。然而时事难料。70年代末伊朗发生伊斯兰革命、建立神权政治体制后,美伊关系急剧逆转,过去的盟友变成势不两立的敌手。美国极力打压伊朗,还进行了长达30年的制裁。然而,有着悠久文明和文化底蕴的伊朗并没有被压垮,相反在恶劣的国际环境中逆势崛起。

伊朗在伊斯兰世界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伊朗是中东地区人口大国,人口达7100多万人,绝大多数人属伊斯兰教什叶派,境内诸多什叶派“圣地”提供了丰厚的宗教历史遗产,使伊朗成为伊斯兰世界什叶派“大本营”。1979年伊斯兰革命的胜利不仅改变了伊朗历史发展进程,还在伊斯兰世界树立了一个“成功的榜样”,对当时的伊斯兰复兴运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中东和世界各国的伊斯兰复兴运动组织纷纷效仿伊朗,试图在本国的伊斯兰运动实践中实现自身的抱负。

得天独厚的油气资源。目前伊朗已探明石油储量约1384亿桶,居世界第三位,天然气储量为27.51万亿立方米,占世界总储量的15.6%,仅次于俄罗斯居世界第二位。[⑧] 石油工业是伊朗的经济命脉,油气收入占全部外汇收入的85%以上,伊朗也是欧佩克成员国中第二大石油输出国。尽管在美国的长期制裁下,伊朗社会经济发展严重滞后,但充足的人力资源和丰富的自然资源特别是得天独厚的油气资源使伊朗具有强大的经济发展潜力。一旦有适合的国际环境,伊朗经济发展必将实现巨大的飞跃。

伊朗是中东军事强国。伊朗武装力量现役总兵力约54.5万,另有预备役35万人,[⑨]无论从数量还是装备技术含量上来看,都是一支不能小视的军队。伊朗军队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正规军(共42万)和伊斯兰革命卫队(12.5万),革命卫队被称为“真主的军队”。这是两支并列的军队,在全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两伊战争后,伊朗军工生产也有了长足发展,与购买武器不同,本国军工生产能力是国防建设、支持战争的重要基石,也是科学技术、工业生产水平和经济实力的综合体现。目前伊朗不仅能生产一般的枪械和军事装备,还能生产弹道导弹、雷达、潜艇、无人驾驶飞机等。伊朗的导弹研发制造已经在引进技术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开发的系列产品。例如“流星”弹道导弹,射程1300公里的流星-3 Shahab-3已是比较成熟的产品,射程2000公里的流星-3B改进型也已装备部队。利用改进后的导弹,伊朗还试验发射了侦察卫星。2009年伊朗还成功试射了“泥石”2型(Sejil- 2)新一代地对地导弹。[⑩]  

 

伊朗与什叶派弧形地带 

伊拉克战争后,伊朗利用与伊拉克什叶派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加强与叙利亚和黎巴嫩真主党的协调与合作,逐渐形成了“什叶派弧形地带”(又称什叶派新月地带),在中东地区发挥着重要的影响。

伊朗与伊拉克什叶派有很深的地缘、历史、文化、宗教渊源关系。两个毗邻国家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兴衰,曾使两国互为主仆,人口迁徙和文化交融使两国什叶派之间互有你我,难分彼此。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后一切影响两国关系的障碍也随之消解,伊朗在自身实力得到提升的同时深深影响着伊拉克政治重建进程。目前伊拉克什叶派的主要势力均与伊朗有密切联系:伊拉克什叶派的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本人就出生在伊朗马什哈德,20世纪50年代定居伊拉克的纳杰夫;现任总理马利基所属的达瓦党是伊拉克最有影响的政党,执政期间几次与反政府武装发生冲突时均得到伊朗的帮助和调节;伊拉克伊斯兰最高委员会所属武装巴德尔组织就是在伊朗建立的,接受过革命卫队的训练;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萨德尔运动”目前虽处在“体制之外”,但一直得到伊朗的支持。革命卫队下属的“圣城旅”一直在组织、训练、武装并在财政上支持伊拉克的反美武装。[11]

伊朗与叙利亚的合作关系是现实主义的利益关系,特别是在重大问题上的相互支持。虽然两国在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等方面大相径庭,但互有需求的利益关系使两国成为没有盟约的盟友。两伊战争期间叙利亚没有支持同为“复兴党手足”的伊拉克,转而支持伊朗。阿萨德总统去世巴沙尔继任后两国高层访问频繁、相互投桃报李。2005年哈里利遇刺事件使叙利亚陷入窘境时得到伊朗的坚决支持,叙利亚则支持伊朗在核问题上的立场。为了应对来自美国的巨大压力,2005年2月伊叙两国宣布将建立“联合阵线”,共同应对挑战和威胁。[12] 2007年7月,巴沙尔获连任后内贾德访叙,两国总统宣称,“伊朗和叙利亚,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仍是兄弟和盟友”。[13]

黎巴嫩真主党实际上是伊朗伊斯兰革命成功后“输出革命的成果”。20世纪80年代初,伊朗革命卫队就渗入黎巴嫩与当地的什叶派势力密切接触,传播霍梅尼的“革命理念”并帮助他们组织、整合宗教势力,最终在1985年组建了黎巴嫩真主党。真主党成立后一直得到伊朗在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的支持,真主党也积极参与黎巴嫩的政治进程,2006年真主党武装在黎以冲突中也让以军吃了不少苦头。尽管在2009年的议会选举中未能胜出,但真主党已是黎巴嫩举足轻重的政治势力。

“什叶派弧形地带”的出现改变了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引起了温和阿拉伯国家的深深忧虑,深恐宗教教派因素侵蚀本国公民的民族国家认同感,引发社会动荡,同时也不愿看到什叶派势力壮大后对地区政治局势逐步扩大的影响。值得注意的是,伊朗的影响力已经突破了什叶派弧形地带,扩展到东、西两翼—巴勒斯坦和阿富汗。伊朗通过对哈马斯和杰哈德等组织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支持,影响着“中东和平进程”;通过参与阿富汗战后重建、维持社会稳定等举措,影响阿富汗问题的解决。

开展多方位外交改善生存环境 

改善同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伊朗与阿拉伯国家一直龃龉不断。伊斯兰革命之后伊朗曾大力向外“输出革命”,引起大多数阿拉伯国家的不满、关系十分紧张,埃及甚至与伊朗断绝了外交关系。近年伊朗则积极改善同阿拉伯国家特别是与海湾邻国的关系。2007年伊朗总统内贾德还出席了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首脑会议,与沙特国王携手走过红地毯。2008年2月,内贾德总统首次访问伊拉克,向伊拉克提供10亿美元贷款并签署多项经济合作协议。伊拉克总理马利基则保证,不允许美国利用伊拉克的土地进攻伊朗。海湾合作委员会各成员国表示,反对进一步制裁伊朗及武力解决伊朗核问题。阿盟秘书长穆萨称,伊朗不构成威胁,阿拉伯国家不会被利用来遏制伊朗。2008年11月初海湾合作委员会秘书长在访问德黑兰时表示,“我们支持伊朗完全用于和平目的的核项目”。[14] 一贯主张在中东地区实行无核化政策的埃及认为,“在该地区首要的、最大的核威胁是以色列”。埃及主张,应公正、无歧视的落实核不扩散条约,在向伊朗施压的时候,不应忽视以色列的核问题。[15]

大打“能源外交牌”。伊朗积极拓展能源外交,突破国际制裁。伊朗一直在努力促成同巴基斯坦、印度的能源合作,即拟投资70多亿美元、兴建长达2700多公里的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输气管线,管线建成后每日输气量将达到1.5亿立方米。伊朗积极与土耳其、土库曼斯坦开展油气合作,2009年初从伊朗南帕斯天然气田、经土耳其到欧洲长达2100公里的输气管线项目已开始实施。[16]2007年伊朗与西班牙雷普索尔公司和英荷壳牌石油集团达成价值约100亿美元的协议,合资开采和生产液化天然气。2008年3月伊朗与瑞士能源贸易公司签署了一项价值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协议,使瑞士在未来25年内每年能从伊朗购买约55亿立方米天然气。[17]

值得注意的是,伊朗一直在与俄罗斯、卡塔尔等天然气输出国进行对话与合作,磋商筹建类似“欧佩克”的“天然气输出国组织”。一旦该组织成立必将对油气市场产生深远的影响。

开展多方位外交。为了应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政治挤压和经济封锁,伊朗利用各种资源开展多方位外交。

伊朗同俄罗斯保持着长期的良好合作关系,俄罗斯是伊朗先进武器的主要来源国。前两年从俄罗斯引进的“SA-19 GRISOM”先进防空导弹系统和“菊花”9M123远程反坦克导弹系统已经装备了部队。 “道尔-M1”TOR M1 地空导弹也是从俄罗斯购买的。伊朗还将从俄罗斯获取先进的S—300导弹系统,以加强自身的防空能力。在伊核问题上,俄罗斯反对安理会加大对伊朗制裁力度,呼吁通过谈判解决分歧。2008年底在喧闹的对伊朗制裁声中,由俄罗斯帮助建造的布什尔核电站已进入试运转阶段投入使用。

伊朗的积极推动波斯语国家首脑会议。2008年9月举行第2届波斯语国家首脑会议,伊朗、塔吉克斯坦、阿富汗3国总统就波斯语三国一体化等问题达成协议,会后签署了相关文件,[18] 3国将在铁路运输网连接和电力供应等方面进行合作。伊朗承诺愿提供通往外海便利,同时伊朗可借此进入中亚腹地,扩大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第3届波斯语国家首脑会议将于2009年内在德黑兰举行。

2009年3月伊朗作为东道国主持召开了“中西亚经合组织”[19]第10届首脑会议,此前伊朗已多次主持召开了中西亚经合组织首脑会议,以此为平台扩大伊朗与成员国的交往与合作,提升自身的影响力。

伊朗还积极发展与上海合作组织的关系。2008年3月,伊朗正式向上合组织秘书处提交了加入该组织的申请。伊朗寻求政治外交突破的努力是比较成功的,不仅打破了美国等西方国家设置的藩篱,还赢得许多国家特别是海湾邻国对和平解决伊朗核问题的支持。目前世界主要大国和联合国都认为应该通过谈判解决伊朗核问题。[20]  

 

 

(三)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美国不会对伊朗采取军事行动 

美伊矛盾由来已久。自从伊斯兰革命推翻巴列维王朝之后,美伊关系急剧逆转、持续交恶。1979年11月,伊朗发生大学生劫持美国大使馆人质事件,卡特政府宣布断绝与伊朗的外交关系,并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里根政府宣布伊朗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和“无赖国家”,并在两伊战争期间通过支持伊拉克萨达姆政权掣肘伊朗。90年代老布什和克林顿政府对伊朗和伊拉克实施“双重遏制”政策,并在1992年和1996年先后通过了《防止向伊朗和伊拉克扩散武器法》和《达马托法》,加强对伊朗的制裁。尽管克林顿执政后期美伊关系曾出现改善的迹象,但小布什上台和9.11事件的爆发使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2002年初小布什将伊朗列为“邪恶轴心”之一,并加大对伊朗的政治和军事压力,伊朗为了自身安全也积极发展军工科技和军事力量。近年出现的所谓“核危机”不过是两国紧张关系“新的一波”,是在反对核扩散幌子下,遏制与反遏制矛盾冲突的反映。美国认为,伊朗在地缘政治、世界能源安全、国际反恐战略、美国在中东的利益、以及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局势等诸多问题上威胁美国的利益,所以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伊朗,更不能容忍敢于挑战美国利益的“无赖国家”拥有核能力和核武器。 

美国制定了一系列针对伊朗的政策措施,大致可以分为4类:政权更迭,即采用各种方法包括支持反政府势力等手段颠覆伊朗现政权;进行制裁,美国对伊朗进行了近30年制裁,近年来美国还在寻求多边制裁和推动联合国进行制裁;直接接触,尽管该问题已提出多年,[21]但美国与伊朗尚未就核问题进行直接对话和谈判;军事打击,打击敌对势力美国从来就不手软,美国已多次对伊朗进行军事威慑。由于世界主要大国反对军事打击、美国国内政治的约束,以及伊朗自身的“反制能力”和军事打击的效果局限性等因素,美国没有将军事打击付诸实施。 

奥巴马执政以来“频频向伊朗示好”,从表示愿与伊朗对话、波斯新年祝词到声言“伊朗可以和平使用核能”等,[22]当然美国也有强硬的一面,声称如果谈不好伊朗就要面临更严厉的制裁,但对伊朗军事打击的可能性却在降低,其原因并不是由于奥巴马的个人好恶,而是伊朗核问题并不构成对美国核心利益的威胁,况且美国在伊拉克问题和稳定阿富汗局势等方面也需要伊朗的合作。

以色列可能进行军事打击

值得注意的是,以色列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远大于美国。伊朗核问题对美国和以色列构成的麻烦和威胁是不同层面上的。对美国来讲,是反美势力增强了、麻烦多了。然而,如今美国在世界上遇到的麻烦还少吗?美国虽是世界头号强国,但是能够把所有的麻烦都清除掉吗?但在以色列看来,如果伊朗拥有核武器就是对以色列生存的威胁,是“死亡威胁”。以色列能够容忍“死亡威胁”吗?所以,美国不可能把所有的麻烦都清除掉,而以色列也不会允许“死亡威胁”存在。以色列可能进行军事打击是由以下因素构成的:

以色列的安全观。    历史上,犹太民族数千年的流散史和不断受到反犹、排犹甚至屠犹迫害的苦难遭遇,使生存安全成为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不允许有任何的疏忽——特别是面对“死亡威胁”的情况下,以色列将不惜一切为“生存”而斗争。长期的反犹排犹对犹太民族心理上、文化上的负面沉淀,成为犹太民族的痛苦记忆和梦魇,使犹太人对生存问题十分敏感、甚至非常偏执,不容许在安全问题上有任何侥幸心理。

不把生存希望寄托在对手身上。    有些学者和分析家认为,以色列地域狭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疑将扩及到周边国家,使敌方不能不考虑祸及邻国的危害和负面作用;伊朗作为伊斯兰国家不能不考虑到与犹太人混居在同一块土地上的巴勒斯坦穆斯林,以及可能会危及或破坏伊斯兰圣地耶路撒冷的禁忌等因素。但这种分析只是从某些学者或分析家自身的思维逻辑出发,这不是犹太人的逻辑。犹太民族的安全观决定了以色列从不、也决不会把“避免核打击”的幻想寄托于敌方的投鼠忌器,或国际条约和现有国际关系“游戏规则”的制约等。

以色列右翼势力和极端势力仍占上风。    在阿以冲突尚未结束、以色列在国际社会仍比较孤立的国际环境背景下,右翼力量在以色列国内仍有很大的势力,偏执、激进的种族主义、民族沙文主义思潮仍有很大的影响力。以色列高层中的右翼力量本身就直接参与决策。以色列各派势力之间纵然有诸多分歧,但在捍卫以色列生存问题上却是高度一致的。另外,今年5月的一次民调显示,民众中支持军事打击的也占很高比例。[23]

具有进行军事打击的能力和手段。    以色列的军事力量特别是远程奔袭和定点清除能力是众所周知的。以色列空军也有远程攻击能力和成功的经验:1973年“十月战争”中突破埃及防线掠走埃军的雷达站,1981年6月远程突袭伊拉克的核设施,1985年10月远程突袭设在突尼斯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总部等。早在2003年底,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的特别行动小组就已经为以空军制定了一个对伊朗核设施进行空中打击的计划,[24]此后这类计划得到不断完善。以色列高官曾警告说,以色列绝不会容忍伊朗制造出核武器,……会将伊朗炸回到石器时代。[25]

对军事行动后果的评估。    以色列当然清楚地知道伊朗有别于伊拉克,如果对其进行军事打击必将遭到伊朗更加残酷、范围更大的报复等后果,以色列的情报部门等有关机构甚至对可能出现的报复,包括导弹、生化武器袭击和大范围的自杀式袭击等进行了最坏的评估,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报复相比“死亡威胁”都算不了什么。换言之,以色列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消除“死亡威胁”,保护几代人通过血与火争得的家园。

有鉴于此,如果以色列认为伊朗继续其核武器计划,就有可能在“死亡威胁”出现之前——即伊朗研制出核武器之前采取军事行动,摧毁伊朗的核设施。2009年3月以色列远程袭击苏丹运输车队,再次向世界表明了以色列对危及安全问题的坚决态度,同时也是下一次军事打击的预演。5月底以色列进行了“世界末日大演习”,[26]也可以看作是一次“全民战前动员”。迄今为止,以色列已经完成了进行军事打击和之后军事对抗的各种准备,可以说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高高悬起。

(四)结 

“核武必然衍生核武,只要还有一些国家坚持拥有核武器才能确保自己的国家安全,那么其他的国家也会跟着要得到核武器。”[27]巴拉迪的这番话可能有助于解读当前的伊核问题。伊朗“拥有核能力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这几乎是所有地区大国在追寻历史光荣与当代责任的发展过程中的必然逻辑。目前伊朗也有能力这样做。然而,最终是否突破“核门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等西方国家是否继续与伊朗对抗或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冷战后一系列事件已经证明了伊朗“逆势崛起”,改变了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海湾曾经的“三足鼎立”[28]格局早已不复存在。伊朗“坐大”[29]已经是现实,这种势头还将继续,伊朗在地区事务中的作用将进一步凸现。

面对“死亡威胁”,以色列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将自身的生死存亡交由别人操控,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凌空劈下。一旦爆发战争无疑将是灾难性的。战争的影响绝不会仅仅局限在两国之内,无疑将危害中东地区,还将再次改变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其负面影响还可能扩及全球范围——最直接的是对世界能源市场的影响并可能扩散到其他领域。

前不久伊朗因大选爆发了较大的动荡,西方媒体乘机鼓动所谓“颜色革命”,美国等西方国家政府也纷纷对伊朗施压。我们认为,伊朗的总统选举是“体制内的调整”,无论谁当选总统都将在现行体制下履行宪法义务,当然出现了较大的动荡也反应出伊朗高层内部矛盾呈尖锐化的趋向。然而,目前伊朗政治体制是稳固的,局势也会逐步平稳。美国和西方国家是伊朗核问题的“始作俑者”,最终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还要看西方国家特别美国如何出牌。美国如果能够改善与伊朗的关系,将有利于缓解矛盾,甚至 “解决伊朗核问题”,避免灾难性战争的爆发。

 

Iran’s nuclear Issue and the Middle East Geopolitics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he contradictions on the nuclear issue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Western countries and Iran gradually expanded, then have enlarged the extent of existing confrontations. It is U.S. and Western countries first sponsor to promote Iran’s nuclear program, and also now U.S. and Western countries infer Iran’s nuke program threatening regional security and world peace. Iran in the abominable environment could continuously upgrade and expand its own strength and influence in the Middle East, and have become an important and effective regional power. The possibility of U.S. military attack on Iran has reduced since Obama is in power, but there is probability for Iran to suffer military strike from Israel. Iran could not abandon the right of using nuclear energy peacefully. The game playing on nuke between U.S. and Western countries and Iran would be a long-term.

 


 



 

[①] Refer to ‘Speech by Mohamed el Baradei’, http://www.acronym.org.uk/docs/0605/doc07.htm and http://www.iaea.org/NewsCenter/Statements/2006/ebsp2006n008.html.


 

[②] Refer to ‘Iranian Nuclear Reactors’ http://www.nti.org/e_research/profiles_pdfs/Iran/iran_nuclear_reactors.pdf.


 

[③] Refer to the news form Iranian Mehr news agency, May 17, 2007, http://www.chinanews.com.cn/gj/zd/news/2007/05-18/938260.shtml.


 

[④] 2009年2月中旬,英国《金融时报》报道,联合国官员认为伊朗现在拥有的库存浓缩铀已经可以足够制造一颗核弹。2月19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向安理会提交的关于伊朗核问题的报告中,则称伊朗的铀浓缩活动已出现放缓迹象。3月1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麦克·马伦上将说,伊朗拥有的浓缩铀足以制成一颗核弹。同一天国防部长盖茨却说,伊朗目前距离拥有核武器的目标尚远,如何促使伊朗放弃核武器项目一直是关注的焦点。


 

[⑤] Refer to Ahmadinejad: Iran open to talks if they''re based on ''respect'',Apr 8, 2009, http://www.jpost.com/servlet/Satellite?cid=1238562946291&pagename=JPost%2FJPArticle%2FShowFull.


 

[⑥] Refer to The Powers in the Middle East, Edited By Benard Reich, p. 69, Praeger Publishers 1987, New York.


 

[⑦] Refer to American Presidents and The Middle East, by George Lenczowski, p. 118, 1990 Duke University Press U.S..


 

[⑧] Refer to ‘Country Profile 2008-Iran’, P.14,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London, United Kingdom.


 

[⑨] Refer to ‘The Military Balance 2008’,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 London, August 2008, Pages 242~244.


 

[⑩] Refer to ‘Iran hails successful test of new medium-range missile’, May 20, 2009, from http://www.spacewar.com/reports/Iran_hails_successful_test_of_new_medium-range_missile_999.html.


 

[11] See a Report of The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Iranian Influence in the Levant, Iraq, and Afghanistan’ By Danielle Pletka, Frederick W. Kagan, Kimberly Kagan, p. 17, http://www.aei.org/paper/27526.


 

[12] 新华社2005年02月17日讯,“伊朗叙利亚表示将建立联合阵线对抗美国制裁”,refer to http://news.sina.com.cn/w/2005-02-17/04235120379s.shtml.


 

[13] See a Report of The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Iranian Influence in the Levant, Iraq, and Afghanistan’ By Danielle Pletka, Frederick W. Kagan, Kimberly Kagan, p. 3, http://www.aei.org/paper/27526.


 

[14] Refer to ''Sharing the Burden in the Middle East'' by Marina Ottaway, December 2008 from files of ''foreign Policy for the Next President'', www.carnegieendowment.org/pubs/sharing_burden_middle_east.pdf.


 

[15] Refer to ‘Israel greatest nuclear threat’: Egypt’s stand, News May 5, 2009,

http://www.thaindian.com/newsportal/world-news/israel-greatest-nuclear-threat-egypt_100188539.html.


 

[16] Refer to ‘Iran Starts Building Persian Pipeline’,Jun 01, 2009,  http://www.energy-daily.com/reports/Iran_Starts_Building_Persian_Pipeline_999.html.


 

[17] Refer to “瑞士公司与伊朗签署数百亿美元供气协议”2008年3月18日, from http://www.lzgd.com.cn/news_view.asp?id=78467.


 

[18] 参见《伊朗要用波斯语联手三国》,2008年09月22日,http://news.sohu.com/20080922/n259679645.shtml.


 

[19] 中西亚经合组织成立于1985年,为区域性国际组织,总部设在德黑兰,现有巴基斯坦、土耳其、伊朗、 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阿富汗 10个成员国。


 

[20] 2008年3月,中、美、俄、英、法德六国外长发表共同声明,重申通过谈判解决伊朗核问题,4月再次在上海召开6国外交部政治总司长会议协调落实6国外长声明。


 

[21] 早在2004年盖茨就提出美国应与德黑兰直接进行谈判,一些前政府高官(如玛德琳•奥尔布赖特、亨利•基辛格等)也主张应该为解决伊朗核问题使用一切外交手段,包括与伊朗进行直接对话,2006年5月美国提出有条件地直接参与有关伊朗核问题的谈判。奥巴马执政后又一次提出与伊朗进行直接对话和谈判。


 

[22] Refer to 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Obama ‘On a New Beginning’, June 4, 2009, http://www.whitehouse.gov/the_press_office/Remarks-by-the-President-at-Cairo-University-6-04-09/.


 

[23] Refer to ‘Most Jewish Israelis back attack on Iran’,May 4, 2009, http://www.haaretz.com/hasen/spages/1082790.html.


 

[24] Refer to the news, July 11, 2007 from http://www.chinanews.com.cn/gj/zd/news/2007/07-11/976521.shtml.


 

[25] Refer to the news, October 29, 2006 from http://www.chinanews.com.cn/gj/zd/news/2006/10-29/811611.shtml.


 

[26] Refer to ‘Israel rescue services to stage ''doomsday'' drill’, http://www.spacewar.com/reports/Israel_rescue_services_to_stage_doomsday_drill_999.html.


 

[27] Refer to Speech by Mohamed el Baradei, May 25,2006, http://www.acronym.org.uk/docs/0605/doc07.htm or http://www.iaea.org/NewsCenter/Statements/2006/ebsp2006n008.html.


 

[28] 近半个世纪以来海湾地区存在的伊朗、伊拉克、沙特阿拉伯3个地区大国构成的相对均势,refer to ‘Gulf: Triangular Relation and Regional Security’ by Prof. Wang Jinglie, Peace and Policy, Fall / Winter, 1999, Japan.


 

[29] “坐大”系“日趋强大、强盛”之意。以往见过书写为“做大”或“作大”的,疑有误。本文所用“坐大”一词源自诸葛亮《后出师表》:“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隧并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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