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的邮箱甚至手机都收到一些来自肯尼亚朋友的短信和消息，内容均是为刚刚顺利结束的肯尼亚大选以和平方式落幕深感欢欣、振奋和鼓舞。的确，在此次肯尼亚大选之前，国际以及包括肯尼亚在内的非洲舆论虽然也关注总统选举的结果，但更多的关注则集中于此次选举是否会重蹈上次大选后大规模选举暴力的覆辙，肯尼亚此次选举能否远离暴力和血腥，落选的总统候选人及其支持者能否平静接受选举结果？人们仍清晰地记得，5年前，在2007年底的大选结束后，由于落败的总统候选人指责选举存在舞弊行为，肯尼亚曾爆发持续6周遍及全国的严重暴力事件，导致1000多人丧生，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在此后长达4个半月的肯尼亚各界及国际调解努力下，特别是前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的亲自多方斡旋，肯尼亚两大政党即原执政党“民族团结党”和原反对党“橙色民主运动”才最终宣布组成肯尼亚联合政府。民族团结党领导人、原肯尼亚总统齐贝吉继续担任总统，反对党“橙色民主运动”领导人奥廷加出任联合政府总理。除奥廷加外的40人内阁名单中，民族团结党推荐的肯雅塔与“橙色民主运动”推荐的穆达瓦迪被任命为副总理。其余各部部长则按照权力平分原则分别由两党成员担任。 

转眼间，星转斗移，五年过去，肯尼亚此次大选虽有多达8名总统竞选人，但激烈的角逐主要在现任总理奥廷加与现任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肯雅塔之间进行。在某种程度上，奥廷加与肯雅塔的对垒实际上又是其各自身后所代表的肯尼亚第三大部族卢奥族与第一大部族基库尤族之间的博弈。因此，吸取血的教训的肯尼亚社会各界在此次大选前早已动员起来，他们以集会、宣传、演讲、张贴广告等各种方式号召人民平静对待大选及其结果，摒弃暴力。希望肯尼亚能在2007年大选引爆的部落杀戮后恢复自己作为非洲最稳定民主国家的形象。 

肯尼亚人民的努力没有白费，当肯尼亚独立选举委员会3月9日公布大选最终投票结果、肯雅塔以50.07%的支持率当选第四任肯尼亚总统后，肯尼亚并未出现5年前的大规模暴力事件。尽管落败的奥廷加表示选举存在大范围违规，并向肯尼亚最高法院起诉肯独立选举委员会，但他在上诉的同时也呼吁选民冷静，并宣称任何的暴力冲突都会摧毁肯尼亚这个国家。难怪乎有舆论认为，此次肯尼亚大选的最大赢家应当是“和平”。 

肯尼亚和平大选的实现除了肯尼亚各界做出的和平努力以及政治领导人表现出的和平诉求外，还应归功于民主的制度建设。2007年大选暴力事件后，肯尼亚为从制度上铲除暴力的根源，即着手制定并于2010年颁布了旨在实现权力制衡和权力下放的新宪法。过去，在旧宪法的框架下，肯尼亚总统的权力十分集中，一旦当选就意味着他所在的部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支配国家的财富，即所谓“胜者全得”。这无疑容易导致各派政治力量背后所倚靠的部族之间的仇恨和矛盾并进而导致大规模的部族暴力冲突。如今，肯尼亚新宪法则通过政府机关之间的权力制衡削减了总统的权力，并且设置了国家最高法院及参议院以限制和监督内阁及总统的权力。新宪法还规定政府各部门将此前过于集中的权力下放给地方政府，使后者拥有更多决策权，以使肯尼亚全国范围内的资源得到更公平的分配。另外，为打破选举中的地域和部族因素，肯尼亚2010年新宪法还规定，在首轮选举中，如果没有总统候选人获得５０％以上绝对多数选票并在全国４７个选区县中的２４个获得２５％以上选票，选举将进入第二轮。第二轮选举将在首轮选举结果揭晓后的３０天内举行，首轮得票最多的前两位候选人进入第二轮角逐。大选前，舆论普遍认为，由于奥廷加与肯雅塔的支持率不相上下，有可能在首轮选举中无人能够得票超过50%，选举很有可能进入第二轮。但选举结果表明，肯雅塔以刚刚过半数的选票在第一轮中涉险胜出。 

回看肯尼亚以及其他非洲国家冷战后多党民主的政治发展历程，不难发现，由于多党参与竞争性的定期选举仅仅始自并主要源于冷战结束之后第三波世界“民主化”浪潮的推动，其多党民主仍建立在不发达的商品经济、部族政治以及非洲传统文化之上，因此其发展过程更显艰难。资源的有限及选举后的“胜者全得”模式往往造成对选举过程、选票计算等问题的争议以及冲突。2010年11月科特迪瓦因选举争端而爆发的内战即是最近一例。因此，我们要为肯尼亚的此次和平选举而额手称庆；也有理由为此次大选所彰显的非洲民主的进步与成熟而深感慰籍。特写此文予以记录。 

                    （本文作者贺文萍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