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的土耳其议会选举中，正义与发展党AKP赢得了近49.4%的选票，在550个议会席位中获得316个议会席位，重获单独组阁权。反观其他三个主要反对党，没有抓住时机，最终失去了与执政党分享权力的机会。其中，共和人民党（CHP）和民族行动党（MHP）得票率分别为25.41%和11.94%，亲库尔德派的人民民主党HDP也获得超过10%的议会门槛得票率。此次选举可谓宣告了正发党的强势回归，较之6月份选举结果，其得票率提高了近9个点。在这五个月里，土耳其时局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才使得正发党重获执政？ 

第一，强有力政府的缺失。从6月到11月期间，政权真空造成了土耳其在政治、社会和经济上的极大不稳定。事实上，无论联合政府的成功与否，都会勾连起民众对于1990年代多个软弱无能联合政府的回忆。呼呼强有力的执政府，期待稳定压倒一切，是土耳其民众在11月大选中的主要目标和立场。而埃尔多安本人在公共场合多次表明，如执政党赢得大选，将为土耳其重新迎来稳定局面，11月份大选的目的就是寻求持续的稳定和信任。较之三个主要反对党，正发党在过去十年证明了自身是土耳其最强有力的执政党。此次选举主打稳定牌正是顺应民意。 

第二，伊斯兰国的恐怖袭击。7月份土叙边境吕奇镇文化中心发生自杀式爆炸袭击，造成27人死亡，10月份首都安卡拉火车站爆炸事件，导致上百人的死亡，两次都是伊斯兰国实施的恐怖袭击事件，这给民众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恐慌。对此，土政府一改之前暧昧立场，不仅出动战机对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目标进行空袭，还对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开放了南部的因切利克空军基地。这些举动提升了民众好感，正发党趁此抓住时机把自己打造成唯一能够打击恐怖主义并给国家带来安全的政党，为其11月选举赢得筹码。 

第三，库工人党（PKK）武装冲突加剧。长期以来，土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的和平谈判中，双方就武装冲突不断，频繁选举加剧了谈判结果的不确定性。一方面正发党希望通过强硬立场来悬置与库尔德工人党的谈判，最终取缔其武装，借此在11月选举中赢回民族主义者的投票，同时打压进入议会的亲库尔德的人民民主党。但另一方面，库尔德工人党认定和平谈判只是土政府的权宜之计，另外，亲库尔德的人民民主党进入议会，也让库工人党的领导者感到在库尔德运动中的主导地位受到威胁，因此通过不断循环暴力袭击来制造话语权。对此，正发党打着反恐旗帜对库工人党进行了严厉的军事打击，并转移视线，借机批评亲库尔德人民民主党的不作为，正发党此举获得了有民族主义倾向的公民支持。 

第四，三大反对党各自为营错失良机。反对党未形成政治合力，推动联合政府的成立，不仅缺乏合作的共同基础，也因不愿采取妥协的政治立场。正发党适时利用了各反对党之间的矛盾，把议会拖入再次选举，从而为扭转局势抢占了先机。此次正发党主要选票的增长正是来自右翼党民族行动党的选民。一是担任民族行动党副总理的议员宣布加入正发党，为正发党带来了一批泛伊斯兰阵营的选票。二是土耳其东南部民族冲突不断，正发党顺势呼应了民族主义言论，得以笼络了该区民众的信任。而在库尔德人聚集的土耳其东南部，因正发党阻止了库尔德工人党在该区建立的自治区，获得了当地保守库尔德人的支持，这又使得亲库尔德的人民民主党丢失了一部分选票，较6月份少了近3%的支持。 

第五，难民事件的推波助澜。土耳其多年入欧盟未果，积怨很深，埃尔多安与西方关系甚至一度跌至冰点。9月初，当叙利亚男孩小艾兰伏尸土耳其海滩的照片引发了国际舆论的广泛讨论之时，埃尔多安趁机将舆论压力引向欧洲，借此难民事件重新启动了与欧盟谈判和协商入盟条款。接着，德国总理默克尔紧急访问土耳其，这些都极大的提升了埃尔多安在国内的政治威望。

综上所见，土选民希冀回到单一的政党政府，以求政治，社会和经济的稳定发展，这是正发党能够重新赢得大选的最主要原因。但正发党上台也给土耳其带来了一些显而易见问题和影响。主要有以下几方面:首先，政局稳定仍悬而未决。选举过程中，几大反对党就开始指责埃尔多安和达武特奥卢利用恐怖主义和库尔德武装冲突造势，借以夺回6月选举失去的席位选举结果更令各反对党失望，民族行动党党主席巴赫切利声称这一结果并不能改变土耳其黯淡的现实，更表示凡投票支持正发党只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而非稳定。人民民主党党主席德米尔塔什则直言这是一次不公正情形下的选举，指责埃尔多安及其政党操纵了媒体。而在选举结果出来以后，库尔德人聚集的东南部地区还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以上种种迹象都表明，正发党想要在短期内稳定政治局势仍面临着多重阻力。其次，埃尔多安的权力扩张。6月份的选举结果一直被视作切断了埃尔多安通过修宪来扩大总统权力的可能性。但此次正发党重夺政权，民众由于期望强大稳定的政府来解决当前的土耳其困境，有可能会忽视对埃尔多安权力的制衡。这将致使埃尔多安重获在新政府中的主导地位。再次，库尔德问题有望和平解决。正发党自上台以来就积极推动与库尔德工人党的和平谈判，先后启动了“奥斯陆进程”和“伊姆拉勒进程”，试图借政治方式来解决。考虑到土耳其动荡的社会局势和持续的暴力冲突，双方重回到和平谈判路线框架内来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会增加。最后，振奋经济尚有可期。与6月份选举结果出来后，土耳其里拉大跌，此次选举结果出来后，里拉对美元就涨了约3%，创7月底以来最新高。这说明了无论是投资者还是国内民众对正发党重整经济都充满了期待。 

尽管正发党需要面对的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其能否带领土耳其走出当下内外交困的泥沼也还需要时间的验证，但对生活在持续五个月动荡局势中的土耳其民众来说，正发党的强势回归，仍不啻为一剂强心力，成为最值得期待的事件。 

          （本文作者张瑞华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