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爆发后，尽管沙特阿拉伯支持要求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但却坚持“劝和促谈”的基本立场，反对通过对俄制裁俄乌争端。作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出口国，面对俄乌冲突带来的国际能源价格攀升，沙特严格按照“欧佩克+”配额生产石油，仅是在“欧佩克+”合作框架下通过增产影响油价。然而，由于沙特增产潜力远逊于欧佩克其他主要资源国以及海合会国家间竞争的进一步加剧，沙特对“欧佩克+”和海合会的影响力存在下降风险。2022年7月，美国总统拜登访问沙特，表明美已放弃以“价值观外交”为基础的对沙政策，沙特与以色列、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得到显著改善，沙特与美西方国家在能源、高新技术领域的合作也将逐渐升温。

一、沙特阿拉伯对俄乌冲突持“劝和促谈”立场

首先，沙特阿拉伯支持要求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2022年3月2日，联合国召开第11次紧急特别会议，就乌克兰等90多国提出的乌克兰局势决议案草案进行投票表决，要求俄罗斯立即无条件撤军，该提案以141票赞成、5票反对、35票弃权的结果获得通过。沙特阿拉伯投下赞成票，表明其对俄乌冲突的基本立场是支持要求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联合国投票完成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于3月4日与俄罗斯总统普京通话时，向俄重申沙对冲突持有的基本立场。

其次，沙特阿拉伯反对通过制裁解决争端。3月4日，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分别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时，明确表达了希望通过政治途径解决乌克兰危机的立场，并表示愿意为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提供斡旋。由于反对通过制裁解决乌克兰危机，4月7日，在联合国大会关于“暂停俄罗斯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的成员资格”的投票中，沙特投了弃权票。此外，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3月4日与俄总统普京的通话中，明确表示沙特将继续遵守“欧佩克+”减产协议，并多次拒绝了美欧领导人提出的增产请求。

最后，沙特阿拉伯高度关注乌克兰人道主义局势。俄乌冲突爆发后，沙特十分重视为受冲突影响的人群提供人道主义援助，3月4日，王储穆罕默德在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通话中表示，沙特愿意为乌提供人道主义支持，为乌公民在沙签证延期3个月。4月13日，沙特国王萨勒曼指示萨勒曼国王人道主义援助和救济中心为乌克兰难民提供价值1000万美元的住所和医疗紧急援助。

二、沙特阿拉伯采取适度影响国际油价的策略

首先，沙特阿拉伯恪守“欧佩克+”减产协议。俄乌冲突爆发后，国际油价快速攀升，但作为 “欧佩克+”的核心国家，沙特多次拒绝美西方提出的增产请求，表示将会继续按照“欧佩克+”配额协议生产石油。直到6月，面对国际能源机构释放石油库存仍难止住国际油价攀升以及全球通胀水平居高不下的局面，沙特才在 “欧佩克+”合作框架下实施增产行动。根据“欧佩克+”在6月2日通过的决议，7月该组织将月度产量日均上调64.8万桶（原计划为上调43.2万桶/日），沙特产量配额相应由6月份的1066万桶/日增至1083万桶/日，增产幅度为17万桶/日。8月，沙特根据欧佩克配额调整安排，将产量进一步提升至1100万桶/日。

其次，沙特阿拉伯适度影响石油供求。尽管严格遵守“欧佩克+”的产量配额，但沙特并没有完全放弃对国际石油供求的干预。由于欧洲地区石油供求受俄乌冲突的冲击最大，为解决欧洲地区石油供求紧张问题，沙特对原油出口流向做出调整，适度增加了对欧洲地区的原油出口规模。7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访问沙特期间，王储穆罕默德承诺将把原油日产量潜能从1200万桶提升到1300万桶。这也表明，沙特正在为可能出现的市场供求紧张留出更多产量调解能力。

三、沙特阿拉伯对海合会和欧佩克影响力趋于下降

首先，沙特阿拉伯对欧佩克政策影响力受到挑战。沙特是欧佩克最大产油国，2021年原油日产量为911.3万桶/日，占到欧佩克总产量的34.6%，产量是欧佩克第二大产油国伊拉克和第三大产油国阿联酋产量总和的1.41倍。相较于其他国家，石油产能的巨大优势，是沙特得以在欧佩克发挥主导作用的重要基础。俄乌冲突爆发后，面对石油市场的供求失衡，虽然沙特也提出了产能扩张计划，拟将石油日产能由当前的1200万桶提升至1300万桶，但其提出的产能扩张计划远逊于其他资源大国，例如，伊拉克提出要将石油日产能由当前的400万桶/日提升至800万桶/日，阿联酋提出将石油日产能由当前的350万桶提升至500万桶。上述行动如顺利推进，伊拉克和阿联酋两国的总产能将与沙特相当，沙特石油产量在欧佩克中所占份额将会受到严重挤压，对欧佩克政策的主导作用也会受到一定削弱。

其次，沙特阿拉伯对海合会的领导地位有所下降。近些年，海合会各国均启动了以“市场化”“私有化”“国际化”“去石油化”为主要目标的经济转型计划，高度相似的经济转型计划加剧了海合会国家之间的竞争。2021年，沙特宣布从2024年开始，只有将地区总部设在沙特的外国企业，才有资格与沙政府机构签订合同。此举将海合会国家特别是沙特与阿联酋的竞争拉上新的强度。2022年4月，为推动“区域总部计划”计划的落实，沙特投资部发布具体指南，用于指导跨国企业申领区域总部牌照。面对沙特的竞争性政策，阿联酋则是不顾海合会集体谈判机制的约束，分别在2022年2月和5月与印度和以色列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一直以来，沙特都是海合会的领导国家，但在海合会国家之间竞争不断升温，特别是沙特推出“排他性”竞争策略之后，海合会国家的离心倾向变得日益明显，这也意味着沙特未来将会很难继续在海合会中发挥领导作用。

四、沙特与美西方关系进一步加强

首先，沙特与以色列关系向正常化发展。在与摩洛哥、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后，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关系得到显著改善。沙特以《2030年愿景》为纲领的经济转型战略高度重视提升经济发展的科技含量，面对阿联酋等其他海合会国家的竞争，全面加强与以色列的科技合作，更为符合沙特的国家利益。在拜登出访沙特之际，沙特宣布向所有空运商开放领空以及美沙宣布包括美军在内的“维和部队”撤出具有战略意义的红海蒂朗岛、塞纳菲尔岛，为沙特收回两岛扫除障碍，均表明沙以关系正常化正在取得进展。

其次，沙特与美国关系将会持续缓和。从全球能源供求角度来看，欧洲油气进口“去俄罗斯化”所带来的能源供给缺口，将会主要由中东国家来填补，而亚洲主要能源消费国又对中东能源有着很高的依赖性，欧洲和亚洲消费国对中东能源依赖度的上升，将会导致美在中东地区的霸权受到更大牵制，对中东资源大国的政策影响力也会下降。国际能源政治发生的上述变化，为美修复与沙关系提出了必要性。面对地区安全隐患的增加，加强与美关系，获得美提供的安全保障，吸引美企业投资，助力国家经济转型战略的推进，符合沙特的国家利益。拜登出访沙特以及美沙发表的声明，表明美已放弃“价值观”外交为基础的对沙政策，沙也愿意满足美在该地区的主要关注。在石油供给方面，拜登访沙期间，穆罕默德王储表示沙“有能力”将国内原油产能提高至每天1300万桶，考虑到沙特当前原油产量不足1100万桶/日，这一表态，也表明沙特愿意配合美国，将国际油价保持在合理区间。此外，拜登访沙期间，双方签订涉及卫生、太空、能源、投资等十八项协议和谅解备忘录，也表明沙有进一步加强与美高新技术领域合作的意愿。

【作者简介：刘冬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中国非洲研究院）经济研究室副主任、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