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简称海湾合作委员会或海合会，是海湾地区最主要的政治经济组织。海合会成立于1981年，总部设在沙特首都利雅得，成员国包括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六国。海合会国家在全球石油市场中占有重要地位，石油是海合会国家最为重要的货物贸易商品，国际石油贸易以美元计价的贸易传统，让海合会国家普遍选择了钉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
一、海合会国家钉住美元汇率制度的确立
海合会国家确立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度始于20世纪80年代，1980年，巴林将巴林第纳尔兑美元汇率确定为0.38：1，卡塔尔将卡塔尔里亚尔兑美元汇率确定为3.64:1，阿联酋将阿联酋迪拉姆兑美元汇率确定为3.67:1。1986年“石油价格战”后，阿曼和沙特因本国货币贬值，也确立了钉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阿曼将阿曼里亚尔兑美元汇率确定为0.385：1，沙特将沙特里亚尔兑美元汇率确定为3.75：1。海合会国家在确立钉住美元的固定汇率体系之后，无论是面对美元贬值压力，还是面对石油危机给本国经济带来的冲击，在数十年的时间里，均未有过任何松动。在海合会六国中，唯一未将本币汇率与美元绑定的国家是科威特，1975年3月17日，科威特第纳尔不再钉住美元，实行有控制自由浮动，与一揽子货币挂钩，尽管科威特未向外界公布一揽子货币的构成，但从科威特第纳尔兑美元汇率的走势来看，该国货币对美元汇率的历史波动不大，1985年，科第纳尔兑美元汇率约为3:1，2022年，科第纳尔兑美元汇率约为3.3:1，这表明，在科威特一揽子货币中，美元具有较高权重，实际上采取的是本国货币与美元软挂钩的汇率政策。
二、海合会国家钉住美元汇率制度的经济理性
20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为维护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美国利用其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使美元成为国际原油贸易交易的唯一货币，石油美元体系由此得以确立。海合会国家是全球石油资源禀赋最为优越的地区，石油可探明储量占全球石油已探明储量的30%，石油产量接近全球石油总产量的1/4。尽管随着经济多样化水平的不断提升，石油部门在海合会各国经济中所占比重有不同程度下降。但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原油始终都是海合会国家最为重要的贸易商品，石油收入也始终是海合会国家最为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
由于最为重要的贸易商品是石油，而石油贸易又是以美元计价，这一特征决定了选择美元作为可靠的货币锚，能够更好地服务于海合会国家，能够更好的实现经济的内部平衡和外部平衡。正是基于这一经济理性，20世纪80年代以来，绝大多数海合会国家才会坚持本国货币汇率与美元永久固定，并同区域外国家保持汇率浮动。
此外，海合会国家依靠石油出口，积累了大量石油美元，由于国内消化能力有限，海合会国家均将大量石油美元投向“海外”，阿布扎比投资局、沙特公共投资基金等主权财富也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在海合会国家的“海外投资”中，美元债券和美国股市又是投资的重点，由于美元资产在海合会国家境外投资占有很高比重，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也保障了中东国家庞大海外美元资产的价值稳定。
三、海合会国家钉住美元汇率制度的缺陷
海合会国家资本账户高度开放，政府对货币兑换以及资金的跨境流动管控很少。经济的高度开放意味着海合会国家坚持本币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将会不可避免地丧失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只有紧跟美联储步伐调整本国利率，才能避免国际金融市场的投机活动，利用海合会国家与美联储之间的利差，从中获利，进而扰乱海合会国家的外汇和金融市场。例如，在2022年，美联储的激进加息行动中，除科威特外，其他海合会国家均紧随美联储行动调整本国利率。
美国经济与海合会国家经济的“非同步性”决定了固定汇率制度将会不可避免的给海合会国家经济带来外部冲击。例如，2003—2008年，国际油价快速攀升，布伦特油价从28.83美元/桶快速攀升至97.26美元/桶，西德克萨斯中质油价格则是从31.06美元/桶快速攀升至100.06美元/桶。国际油价的快速攀升带来海合会国家货物贸易和经常项目顺差快速扩大，海合会国家应当通过大幅加息和货币升值来对冲大规模经常项目账户盈余带来的通胀压力。但由于在这一时期，美元兑其他主要货币贬值，而海合会国家又采取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海合会国通胀压力剧增，很多国家通胀率升至10%以上。
2013—2020年国际油价陷入持续低迷，布伦特油价从108.66美元/桶持续下跌至41.48美元/桶，西德克萨斯中质油价格则是从97.99美元/桶持续下跌至39.25美元/桶，海合会国家财政平衡显著恶化，特别是巴林、阿曼两个经济较为脆弱的海合会国家，经常项目一直保持大幅逆差。在浮动汇率之下，可通过降息和货币贬值来实现经济的内外平衡，但由于海合会国家采取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特别是巴林、阿曼两个经济体量小的国家，只能通过消耗外汇储备、抽调主权财富基金或是通过从国际市场借贷的方式来实现经济的内外平衡，从而进一步增加了低油价下的经济脆弱性以及主权信用风险评级的下滑。
【作者简介：刘冬,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中国非洲研究院）经济研究室副主任、副研究员】
